一个美丽的四月天清晨,我像往常一样来到办公室,伸个懒腰,打开窗户透气,准备开启新一天的码字。突然间,我的视线在窗台上凝固了——一条又肉又黑的毛毛虫正在奋力攀爬!我的到来打扰了它的轨迹,短暂的停顿之后,再次奋力蠕动着朝办公室爬。我瞬间头皮发麻,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猛地一口气将它吹落,关上窗,坐回电脑前,一气呵成!
接下来我却始终没能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因为它让我想起了我在四川省仪陇县人民法院金城法庭的日子。
犹记当年,我和同学们包袱款款,满怀斗志地走出学校,来到革命故里一个位于山巅巅上派出法庭。此后的7年间,我们在那里度过了青葱而又峥嵘的书记员岁月。我仍记得第一次看到金城法庭时的心情,一座位于山顶上的旧楼房,紧邻大路,不间断地有超重大货车高鸣着喇叭呼啸而过,震动使得窗玻璃不停地颤抖,大门口灰扑扑的,楼道昏暗狭窄,连办公室的灯都是昏黄的,我和新来的同事面面相觑,有点震惊于条件的艰苦程度。但是前辈们的热情接待和对开启人生新启航、铁肩担道义的期盼,让我们躁动的心安定了下来。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作为一个外表女汉子、内心萌妹子的“怕虫”一族,最让我崩溃的不是成堆的卷宗和有一百个“为什么、怎么办、你得负责”的当事人,而是宿舍门口那几树年年按时报到的毛毛虫。
金城法庭地处仪陇县老县城,辖区范围大、送达范围广、交通不便、群众法律意识薄弱,导致办案难度非常大。工作上,大家相互帮助共渡难关,生活上的琐事可就成了输掉战争的那块马蹄铁。每到茵茵夏日,万物繁盛,宿舍门口绿荫如盖,是个躲阴凉的好去处。不明真相的群众来到法庭,都会迫不及待地躲到树荫下,舒口气歇歇脚,每当看到这一幕,我都面目扭曲,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们千万不要抬头!当初作为菜鸟的我刚到法庭,搭了个凳子在树下纳凉,还为占据了完美遮阴位置沾沾自喜,直到不小心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绿荫——每一片树叶上都密密麻麻地排满了毛毛虫,列队整齐,就像广场上即将接受检阅的百万雄师。那一刻,我的尖叫声响彻金城之巅。
你躲在树下看风景,树上的万千双土著眼睛也在看着你。
同事听到我的惨叫声过来询问,我抽抽噎噎地跟他们讲述了自己的遭遇。考虑到这群毛毛虫的领地就在法庭必经之路上,无论是对干警还是当事人都会产生不好的影响,最后我们将树杈全部砍掉,掉落的毛毛虫也付之一炬,我自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
现实依然骨感。没过多久,残留的毛毛虫就开始转战旁边的树叶。这回它们进化了,不但吃树叶,连树下的细瘦二月兰、肥壮的多肉、犄角旮旯的野草等都不放过,甚至有越过花坛,蠕动到办公室和宿舍里的趋势,于是又开始砍树、拔草。这个时候,我奇迹般地变成女汉子,每天忙完案牍工作,就开始和毛毛虫决战,只要看到一条,就立即“就地正法”。直到冬天来临,寒风呼号。
时光如白驹过隙,流逝在眨眼间。我已经可以做到对毛毛虫视而不见,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后面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我每天依然忙于案牍的工作,毛毛虫依然在金城法庭顽强地活着,它们做到了生于自然,逝于自然,夏季列队布阵,冬季北风一吹,毛毛虫的壳随风而舞,飘到地球上的任意一个角落,待到来年春风起,又是无数条小毛毛虫被孵出来。
我和毛毛虫决战金城之巅的故事,以我的惨败投降告终。毛毛虫族群年年依然繁盛,而我却在决战的年月里,渐渐地成长起来,不再是当初刚进法庭、只知道啃书本的书虫。毛毛虫让我学会了淡定看待生活中的小事物,基层法庭的工作让我实地接触并真正理解到了一线工作的重要性和不容易。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而今,我回到了故乡,在四川省蓬溪县人民法院工作,这里不是金城法庭,但有和金城法庭一模一样的毛毛虫,也有像金城法庭里一样温暖的同事,这里也将成为我新的峥嵘岁月。
作者陈丽(右三)与蓬溪县法院同事普法在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