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背外婆

外婆叫王远珍。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就知道，外婆是个驼背。

听妈妈讲，外婆年轻时候并不驼。那个时候嫁给外公是见外公家条件好一点。外公在家中是老幺，应了旧时的传统习俗：“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所以外公在家中什么都不会做，全家的家务、农活都落在外婆身上。

土改时，外公全家从下东的鼎锅寨迁到上东的田家坝，在一个靠山的弯角处糊了几间草屋，以后添了瓦。因是“单地份儿”，加之外公姓敬，所以那个地方叫敬家嘴。

外婆依然是在家中做家务和农活，还照料妈妈和舅舅几姊妹的生活，供他们上学读书。

外婆累。

每天有做不完的活。但还是不能让妈妈几姊妹每一顿都吃饱。后来，我的“第一个大舅舅”得水肿病死去了。外婆只哭。

渐渐地，外婆的腰直不起来了。渐渐地，外婆成了驼背。

外婆是驼背，背不了“背夹子”，我常看到外婆在腋下夹一抱山草从田埂上回家；外婆背不了背篓，我常看见外婆提着土撮箕独自在田边地角打猪菜。外婆担不了粪桶，有一次，我看见外婆撅起干瘪的屁股在自留地里撒上一泡尿。

外婆好苦。

我们去外婆家耍的时候，外婆常炒胡豆、豌豆或“狼瓜米”给我们吃。弟弟小，嚼不烂，外婆就先在嘴里使劲嚼，然后喂给弟弟。

六岁了，我不想读书。妈妈用她教学用的“黄荆条子”把我打进教室。放学了，我跑到外婆家躲。外婆晓得原委后，牵住我，佝偻着杵上那根竹篙，把我交给妈妈，并不准妈妈再打我。

外婆好疼。

吃肉了，好欢喜。那个时候吃肉是凭票供应，每人每个月二两。爸爸是供销社的人，因此常“开后门”多买一点。一到星期六我和弟弟妹妹就坐在学校门口的石梯上等爸爸。远远地看见爸爸骑着“洋马马”回来了，我们一窝蜂地跑去接，妈妈也跟在后面。我们将水果糖分给娃儿朋友，争着骑爸爸的“洋马马”。

热天的肉是不能隔夜的，然后我去接外婆来吃肉。外婆吃“回锅肉”卡牙，因此妈妈常做的是“带皮炖肉”，外婆好喜欢。

“文革”结束的前一年，外婆离开了我们，五十九岁。

不久，外婆养的那条老黑狗也去了。我和幺舅舅把它埋在外婆自留地里的那棵橙子树下，叫它看好外婆的菜。

每每忆起外婆，我的眼睛都会湿。我好想外婆！

去年，大舅舅的两个儿子都盖起了新房，妈妈各送去四百元，祝他们四季发财，全家幸福。

今年，舅舅家外边的机耕道全部铺成了水泥路，从前的“矮子桥”变成了石拱桥，妈妈送去一千元。妈妈说，那是我们的老家，那里有我的外婆！

                                                                                                                                                                                        供稿人 心齐